第A4版: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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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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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A4版:副刊
轻拂伤痕
 作者:  浏览次数:1385  放大 缩小 默认

  

万启福
  鹅卵石上有许多伤痕,虽然它不会喊痛,但你看那些裂纹、崩角、洞眼,你把自己想象成这块石头,会感觉它痛。
  每次到河滩寻觅石头,脚放入浅水,轻轻地;在清水中行走,轻轻地;丢弃不中意的石头,轻轻地向江心方向投,让较深的河水托着它,慢慢地沉入水底,同时拜托波浪,让它无数次地轮转,让遗憾有机会变成美丽。
  再美的石头也有留下伤痕的遗憾,奇石也好,趣石也好,景石也好,禅石也好,美丽和伤痕总是并存于一身。初寻卵石,觉得满手的金鳞耀动,仔细洗净把玩,却看出些不是之处。这拾石的初级阶段,如不遂意,便将石头随手弃之。
  渐渐,才悟出一些门道来。后来拾得两方趣石,一枚是大如双手合掌的不规则方形石,我先看见的是露出地面的底面,一道曲折的黄纹路似曲折的河流,石头不规则,上面布着伤痕。我看了一下,没在意;走着走着,心里惦记着那块石头,便返回去寻找,这一找竟找了将近一个钟头,终于寻到了那块石头。我用尖石头撬松它的周围,取出来,用随手提着的清水浇湿,冼净,然后端详它的另一面。我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它的端面有一圈浅绿的颜色,形状像微带朦胧的高原山川,这圈浅绿拥簇着中间的大团黑色,在黑色中央有一道黄色石纹,它写意地曲了两道弯,像变形的字母“S”,啊,这不是九曲黄河吗?再一细看,底面的黄石纹也穿过顶部边缘,在那圈浅绿的映衬和两道黄石纹的分割下,中间那大团的黑色一分为二,左边的图案似一只变形的大酒壶,右边的是衣袂飘飘、把酒问黄河的李太白,脸貌瘦削可辩,帽子衣衫唐风浓郁……这方石头可称奇石,我把玩再三,给它取了一个名:“把酒问黄河”。
  另一枚自然也是奇石,多次登过报刊。最初将它取名“月光少年”,后来在台湾中华奇石杂志上刊登时,台湾萄葡园诗刊主编诗人台客给它取名为“少女的祈祷”。这名儿更富有诗意,与这奇石韵同双璧,相互辉映。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叫它月光少年,最初捡到它时,我首先想到的是自己儿子的模样。最初见到它时,也是晃眼而过,当时没有捡而是走出一段距离过后返回去捡到的;它躺在江边教练汽车行走的路上,千辗万压,石头边上崩掉了一块,还有裂纹。它显世不易,恰证明与我有缘。
  我不知自己在多年拾石的过程中,无意间丢弃了多少这样的石头。然而依然拾石不辍,与石有缘,只要不断捡拾,就有机会遇着。
  由此想到自己从南方下海,铩羽而归,一身萧索,愧对贤妻爱子……然而妻儿爱我朋友助我,况且还有那么多的石哥们在江边在水中盼我等我。我不应该因坐舔创伤而消沉,对用笔耕耘的人而言,别人都晓得人生的苦难是一笔财富,我也该懂。
  完美的东西,如明月之珠,夜光之璧,灯下赏玩可能很美,但在自然光下可见疵痕。其实珠玉之类如钻石、翡翠,有些微的裂纹疵点才可能是真的。我在拾石玩石时发现美与伤痕同在,因忽视伤痕而收获了美,那么在行走红尘时,我当不在乎坎坷,轻拂伤痕,那种淡淡的忧愁可堪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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