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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3月12日
新闻内容
第A4版:副刊
幸福是一种光
西南大学附属中学2025届12班 汪昭余
 作者:  浏览次数:1027  放大 缩小 默认

  

  背着背篓缓慢地走着,阳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破旧的背心上汗渍涟涟,瘦削的胸膛上下起伏着……见状,我们连忙走过去,想要搭把手,但他挥挥手说:“不用!我自己能行。”回到家中,他抹了把额头上滚动的汗珠,眉开眼笑道:“终于把这些建材弄回来了!”而后,他点上一根烟,深吸一口,微眯着眼睛,吐出烟雾,无比幸福的样子。每每劳作后,他都要抽上一根烟,觉得这是神仙般的享受。
  从那栋破旧的老屋开始翻新,他二话不说,径直加入到施工队伍中,化身为建筑工人。这般亲力亲为,让他有些劳累,但无论家人如何劝,总也劝不动。追求尽善尽美,是他活了大半辈子的执拗。他就是我年逾七旬的外公。
  日常,外公最喜欢说的一句话是:“咱们要弄,就要尽力弄好!弄得二不跨五(方言,即半吊子,不好不坏的意思)的,不如不弄。”他如此在说,也如此在做,势必尽自己所能做到最好,比如耕种农作物,坚决原生态;比如养鸡养鸭,绝不投喂饲料;比如为猪羊修圈,一定要考虑隔热保暖……凡此种种,举之不尽,并在最开始被周围人诟病后,不约而同地效仿。当决定翻新老家那栋修建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期的破旧老屋时,外公更是闲不住了。在农村,修房上梁可是了不得的事情。因此,从安排工期到各种建筑材料的选择、搬运,以及施工安全等,外公无一不当成头等大事。
  老屋翻新开始,外公像被鞭子抽动的陀螺,不愿意停下来,固执地参与到每一件事务中。望着深挖的地基,紧紧相连的钢筋水泥梁柱,层层垒高的墙砖,他总是念叨:“房子以后要留给孩子们住,不修牢固点怎么行?”当年,外公在唐山当基建工程兵,经历过那场大地震,对建筑物的牢固与否格外在意。因此,老屋翻新这件事,他的第一考虑就是结实耐用。邻居们说:“段师傅,两三层楼的房子,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吧!”外公拍拍手上厚厚的一层灰,说:“一家人团圆相聚的地方,可马虎不得。牢固一点,住得才安心,光面子漂亮不得行。”他的话,让周围几家也在修房子的村民改变了原本只要把外墙弄得光鲜漂亮的想法,也首先考虑起房子的牢固问题来。
  看到外公的神奇影响力,我忍不住笑着说他像个宣传委员,宣传蛮负责蛮到位的。外公陷入了沉思,良久才神色肃穆地说:“那年的大地震,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想到有多惨,到处都是残垣断壁。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是搞工程的,知道牢固点总不是坏事。乡里乡亲的,提个醒,就是一两句话的事情。”
  老屋翻新期间,我每次回去,都能看见外公灰头土脸的样子,难免心痛,忍不住又劝道:“外公,咱们已经修得很好了,不要太辛苦!”外公看着我,拍拍身上的灰尘,一脸笑意地道:“不苦不苦,将来一家人住得安逸,外公再苦也值得。乖孙,咱们做事情可不能差不多就行了。”就这样,在他一丝不苟的要求下,老屋慢慢呈现出了新貌。新房的每一根梁,每一面墙,每一块地板,每一道栏杆,几乎都有外公身体力行的身影。工人们都说:“和段师傅一起,做啥子事情都不敢马虎。这栋房子修下来,还从段师傅手里学到不少经验呢!”
  房子的主体工程彻底完工,该刷墙漆安灯饰了。墙漆和灯饰的选择,一家子早已经商定好,届时请人来施工就可以了,但国庆假期回老家,我发现外公正在安装刚到货的灯饰。他站在梯子顶端,旁边放着灯。我心里一紧,急忙说:“外公,买灯的时候不是说商家来安装吗?”外公看了我一眼,说:“他们要排期,难得等。算了,还是自己安吧,反正我也会弄。乖孙,外公可不想咱们家的灯用着用着就掉下来。”外公说的是之前城里那套房子的客厅吊灯突然掉落的事儿。说完,外公继续摆弄那几根红蓝黄绿的电线,满是老茧的手拿起灯,把接头连好,再费力地往墙上扭紧螺丝钉。他爬满皱纹的额头下镶嵌着一双专注的眼睛,浑浊的眼白挡不住那坚毅的光芒。
  到了晚上,所有灯饰都安装好了。看着被灯光照耀,倏然间明亮无比的房间,我内心一片豁亮:“要不是外公,恐怕咱们家的老屋翻新不会这么快吧!”听外公外婆说,周围几家村民修房子,前前后后用了一年多时间,都还只是个半拉子工程。倒不是承包商不负责,而是农村建筑工人少的缘故。
  墙壁灯饰弄好后,外公请邻居来家里吃饭,大家聊得很是高兴。邻居问:“段师傅,听说这些灯都是你自己安的?”“是啊!咋样?亮堂不?”“亮得很啰!你做事情就是认真。哎,说起来还要谢谢你,前几年多亏你劝我家娃儿别游手好闲,他现在在外面打工,工资不低,也孝顺,说是要把咱家老屋也像你们家这样翻新一下呢!”“那敢情好啊!”……听着他们聊家长里短,我发现,外公笑眯眯的眼神里蕴藏着幸福的光,屋子里的灯也亮了许多。
  我知道,外公所有的执拗、较真,身体力行做的每件事,都并不是要彰显自己多了不得,他只是不想懈怠,想尽力多做一点,哪怕仅有一点点火星,也想把那一点点发挥到极致,直至燃尽为止。但外公没有想到,他的这种行事方式,默默地影响着周围的人,就像一束光,在暗黑的世界里,给予人全部光芒和温暖。
  看着灯光下的外公,那瘦削脸颊上洋溢的幸福,我想,我也应该走出藩篱,坚定步伐,去追寻属于自己的生命之光、幸福之光。
  (指导老师:何彬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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