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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07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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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A4版:副刊
北碚:老城记忆
 作者:■艾晓林  浏览次数:3058  放大 缩小 默认

  

  夏日清晨,站在保利万和北碚影城前的马路边,望着眼前的景物,我一片迷惘。
  记忆中,从北碚汽车站到文星湾,一条宽阔的大道横穿城区,两旁高大挺拔的法国梧桐郁郁葱葱。街道边是低矮的平房,商铺林立,行人熙熙攘攘,一片繁华热闹的景象。
  眼前,除了转盘还在、法国梧桐还在,那些平屋、商铺已经荡然无存。
  40年前北碚老城的样子只是依稀的影子,而关于老城的记忆却更加清晰。

新华书店
  在重庆一师(当时的全称是“四川省重庆市第一师范学校”,现已并入“重庆师范大学”)“高师班”读书时,每逢星期天,我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北碚新华书店。
  北碚新华书店在城市的中心。一条主干道连贯南北,从西南师范学院(现西南大学)下来的小路接入主道口,正好就是新华书店。书店正对面是北碚电影院,侧对面是北碚区委、区政府办公大楼,大礼堂。
  北碚是一个文化之城。早在南北朝时期,由佛教文化繁衍而生的北碚文化就已迈入初兴时期。抗日战争时期,北碚成为陪都重庆的迁建区,大量科学文化教育机构进驻北碚,聚集了众多文化名家。上个世纪70年代末,北碚就有大学、中专、研究所,知识分子云集。当时正是结束了一个时代,开启改革开放的新时代,渴求知识、读书的热情很高。因此,到新华书店看书买书的人特别多。
  一师在团山堡,距城区差不多两公里,坐公交车两站就到。我常常吃过早饭,一个人从小路走到街上,走进新华书店不大的店堂里,首先查看新出版的文史哲方面的书籍,选出喜欢的,就靠在书柜边站着看,有时候可以将一本书看完。如果遇到特别喜欢的书,且觉得有收藏价值,就买回去。
  那时,买一本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师范学生在校期间有伙食补贴,我们每月17.5元,每学期家里根据情况可以给我二三十元钱。必需的生活用品、学习用品都要从这里面开支,还要买衣服、裤子等,因此,尽管当时的书都很便宜,一般几毛钱,超过一元的都不多,但是要买书,还是需要从生活费中节约出来。。
  我书橱中仍保存着一套4卷的《康熙字典》,定价7元。这是1980年8月30日在江北观音桥新华书店买的。为了买这套书,我去过两次书店。应该是那年的五一假期,我到住在观音桥嘉陵三村的婆婆那里看望她时,我去书店看到了这套书,但当时口袋里只有2元多,只得遗憾而返。但我还是想买,经过几个月的努力,终于存够钱了,在开学前才去买下了它。
  我书橱里珍藏的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6卷本《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王力的《古代汉语》以及《唐音癸签》《词诠》等等,都是这样买来的。有一套由侯外庐先生编写的4卷本《中国思想史》,由于实在是缺钱没有买,至今仍觉遗憾。
  三年的时间,我在书店买了100多元钱的书。离开北碚的时候,这些书装满了2个纸箱,是北碚给我的最好的纪念。
  培根在《论读书》中说:“读书足以怡情,足以傅彩,足以长才。”林语堂先生也说:“读书,可开茅塞,除鄙见,得新知,增学问,广识见,养性灵。”在这个流行“快餐”时风的社会,那些在书店里读书,千方百计节约钱来买书,静静地阅读的时光,多么美好和让人留恋。

北碚公园
  至今,我只有两张生日照片。一张是59岁生日时女儿用手机给我照的,另一张便是17岁生日时照的,那张照片上的我拥有清瘦的脸庞,平头,戴一副黑框眼镜,着白色短袖衬衫、黑色长裤,脚穿一双塑料凉鞋,双手交叉着放在腹前,典型的文弱书生模样,站在一个花坛前,花坛后面就是北碚公园大门。落款是三峡摄影,应该是我请了照
  相馆的师傅照的。
  平时学业忙,除非有急事,我一般不会出校门。星期
  天到北碚街上,我必须
  要去新华书店,再就是看看电影,常去的
  还有北碚公
  园。北碚公园在老城的中心,也是老城最高的地方,站在这里,可以俯瞰北碚城市街景、碧绿的嘉陵江水和过往船只。天气好的时候,还可以远眺缙云山、飞蛾山、鸡公山、观音峡、温塘峡。北碚公园,简直就是花的世界。公园里既有成林的高大乔木,又有花草灌木。进入公园就是石砌的台阶,台阶两旁,种植有桂花、棕竹、紫薇、茶花……春天,太阳花和蝴蝶花盛开,艳丽娇媚;夏天,紫薇花烂漫如火,清风徐来,娇妍颤动。秋天,桂花怒放,浓香远溢;冬天,茶花姹紫嫣红,争奇斗艳。公园里有个动物园,养着几只狮子、老虎等大型动物,还有猴子等小动物,是孩子们的乐园。
  我最爱去的地方是清凉亭、红楼和望江亭,在这些地方,都有石头做的桌子和凳子。泡上一壶茉莉花盖碗茶,拿一本书,静静地读。如果累了,就欣赏江景,或者在附近走动走动,欣赏欣赏花草,疲倦就消失了,再继续读书。要是和同学一起,还可以讨论学习、交流人生体悟。也有很多西师的学生到这里看书学习,多半也是文科生,有时我们会互相招呼,一起交谈,很是愉快,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上午进公园,早上我就要在学校食堂多买两个馒头,装在书包里。等到中午的时候拿出来,一边吃馒头,一边喝茶水,就是午餐。如果在街上的面包店买蛋糕或者面包,甚或再买一杯酸梅汤,就像是过节一样了。到了下午5点左右,就离开公园,走路回学校。
  这就是一个愉快的周末。
  那真是一个纯真的年代。节假日,约几个好友,登山、郊游,或者在图书馆、书店、公园,看看书、喝喝茶,赏景、聊天、交流。说说生活中的酸甜苦辣,谈谈人生经历中的坎坎坷坷,总会得到理解、支持和鼓励,激发起生命的热情,从而以昂扬的精神状态投入到未来的生活中。
聚会
  我们寝室有两个同学的生日是明天,昨晚全寝室的同学一起到北碚街上缙云餐厅会餐。
  月亮在我们吃饭间悄悄爬上天空,俯视着我们这群青年。当我们走出缙云餐厅,见天空一弯孤月,几乎同时说道:“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
  我们在大街上走着,准备回校。缕缕寒风吹着,但我们并不觉得冷。街上的行人并不多,街道两旁的梧桐,叶子全都没有了,只有枝干,显得有些寂寞。
  回学校的公交车收班了,我们到同学家里看电视。当现存的西安古城1200年前的景元钟敲响了12下,时间就到了1982年,也标志着在我有限的生命里,时光又少了一年了。
  看完电视,我们走路回到学校。
  如钩的月跃过中天,天空一片清明。几颗疏星,像一眨一眨的眼。我推开窗,传来梅花阵阵馨香。“人间离别易多时。见梅枝,忽相思。几度小窗幽梦手同携。”我愿今宵有好梦,再乘当时月,同会花从里。
  这是我1982年1月1日凌晨写的日记摘录,重读这段日记,记忆如潮涌起。
  我们寝室共7个人,大哥李江渝家住解放碑,李鸣放、刘捷家在北碚,周末他们一般回家,我们其余4人大都在学校。1982年元旦,是我们在学校度过的最后一个元旦,恰好段朝林和鸣放该过生日了,大家商量着好好聚聚。平时我们是没钱去大酒店吃饭的,所以都很珍惜这个机会。我已经不记得缙云餐厅的具体位置了,也不记得喝了什么酒,之前我也没怎么喝过酒,但那天我们都喝了酒,特别兴奋。
  7月14日,是我们毕业前留在学校的最后一天,下午是毕业典礼,我们寝室的同学联合4位女同学计划晚上在寝室聚餐。上午,我们去买了菜,在鸣放家里弄好。
  那时,泉外楼刚修好营业,是北碚最好的酒店。我们请了照相馆的师傅照相,作为留念。这是我保存的在北碚老街拍的最后一张照片。每当翻看这张照片,那些美好的时光犹如近在眼前。
  在一师学习的3年时间里,由于年龄比较小,我得到老师、同学的关心照顾特别多,我从一个懵懵懂懂的少年,成长为一个渐谙世事的青年,成长为一个具备基本素质的教师,我特别感谢他们。每忆往事,倍觉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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