缙云山高高的脊梁上
缙云山高高的脊梁上
落日把老屋衬得高高
落月把老树钩得高高
连白棉花似的云团
也能把村庄裹得高高
但星星们总是太小
无数次努着劲尖叫
只要刚够着山的耳角
天绒蓝的幕布就撑破了
好歹乌鸦是鸟，不怕晚早
在梦里梦外的树上树下
有日没夜地，歌唱

锁，等待朋友
锁再大，再牢靠
也锁不住小人的小
而锁再小，再锈老
也锁得住大人的大

所以，我说君子
哪怕已是缙云山的深夜
哪怕柴门拴的是一截竹棍
你扣扉的声音，是真的好听

巴山的雨，及时雨
越是相爱的人
越会发现词的多义
说到分离后的日子
连带句子也表达不清
更不用提细节
连带手，正挠破头皮

怎样合上已张开的嘴？
心跳急得像窗外的雷
转动的眼珠，停
雨点正及时地扑向玻璃
噼里啪啦生动着天地良心
看，透明的流痕，多像呼吸

只有月光如此慷慨
它五次三番地推开翻滚的乌云
亮透了黑夜瓦蓝瓦蓝的穹顶
细腻的光，顺着云鬓的发，飘飘

它从不漏掉黑暗中的任何一个物品
包括山脉、树叶，甚至你撩水的手指
连每一片波纹，都蹦出银白的鱼儿

它总是大把大把地甩下白花花的碎银
一层层，堆满了村庄、寺院的房顶
连同万千清辉，递进你方格的窗扉

这样，它就可以让你和古人们一起
以品茶论酒，或谈诗吃饼的方式
在北碚，念念那些应该牵挂的人

——这世间，只有月光如此慷慨
即使盘子常常残缺，弯成细镰
月亮仍努力地，一圆再圆

一棵树聚集了村庄的温度
村口，一棵黄桷树站着年头
聚集了整个村庄所有的温度
如伞的树冠撑起蔚蓝的天空
繁殖了白棉花似的云朵
摇曳出透明清爽的风
粗壮树干上那些斑驳的树壳
就像老屋的瓦片摞摞又重重
倒挂的树须、虬曲的树根如蚓如龙
把泥土甚至石头全都紧紧地抓拢
并在地底延伸，触碰千家万户
不论春夏，无问秋冬
始终站着一棵树的朴素和从容
还收留鸟儿，任它们垒窝
并宽容了蚂蚁和毛虫
还不断长出新枝，繁盛树叶
直至让又一辈老人也坐成了树
特别是冬天，闲暇的时候
一起坐，有一搭没一搭地闹磕
顺便再搜集些太阳的温度
以便让所有仰视的目
来年又生长新的高度
并让远行的人，一步三回头
归来的游子，老远就急着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