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背面，万里雁鸣
喝酒，望山。砍断岁月的羁绊
孔雀石。枕边书
翻到最后一页
仍旧是故乡的温度在流淌
滚烫的水终究要去往
嘉陵江上

巴山的夜归人终究
要成为诗里的远和近。月光。舞蹈
隐秘的瓷器
我再次写下有关这片土地
有重量的树叶
久违了。风声，麻雀或者记忆

我多想抚摸母亲的容颜
抚摸回忆里我们的生活和太阳
乡音有时候像雷鸣一样穿过
时间的禁锢。我在读佛经
但是此刻，有无数种语言在容纳
我和我的年代

母亲周围的事物。万里雁鸣
好像已经透过宣纸
成为大写意的山川卷轴
星光点缀着嘉陵江水
对岸灯火。寂静的。另一个我留在
水里的影子是，一块石头
炊烟。不知名的鱼船。又或随波的乡愁

野花。夜雨。年轮
当一场雨落下的时候
我想到的，其实是灯光里的女儿
她站在街道转角
正在看着什么出神。我知道
她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
就像很多年前，我第一次走进缙云山
对缠绕着山峦和我的云，对云里面
偶尔闪现的鸟群，充满了好奇

雨落在缙云山里，落在风里
落在时间里
植物。石头。流水
各自表现出对人间的眷恋和思念
女儿说到一个老人，他正在寻找灵芝
他在寻找一座隐秘的城市
仿佛那些曾经羁绊缙云山的历史
正在变成种子
生根，发芽，成为站在山中的树和茅草

茅草笔直的身体
让我很容易想起护卫共和国的战士
它们身旁开满野花和月亮
雨落在它们身上的时候
我在院子里，像个普通的农夫
喂鸡，割草。女儿在旁边看着我
为我读了一首情诗
我喜欢虚构的马。河水。星光。风筝
喜欢它们内部卑微的命运
就像我的人间，存在于每一个词语

写给可敬的江水
一个姑娘坐在河边洗衣
她有时候也会洗头发，洗月亮
洗山的影子
像草一样的名词
被逐一罗列在岸边

父亲活在祖父的声音里
一棵茅草和我
呈现彼此的灵魂
漂泊。追逐。似乎都是我的声音
在夜晚唱歌的鸟

女儿读完课文
就回到她的梦中去了
——我的梦却已经醒来
嘉陵江和山影重叠，我的手指
和金刀峡重叠
好像只是一瞬间
就有了挥斥方遒的力量

那时候鸟在安抚夜色
仿佛有什么人正在走进时间
点亮灯光。山中云雾缠绕着生活
最初的思考
那个洗衣的姑娘站起身来

她只是轻轻挥手
就驱散了我眼中的尘埃
灯光下的人们
踏上旅途。十万只船跟随季风
刻画卸下星空的浮生

雨连起我和缙云山
漂白一只鸟。漂白黄金。羽毛
水杯迎来日出
我迎来女儿的名字——

这个过程发生在很早以前
缙云山还是巴山
石头还是高塔
而背生双翼的白虎
在林中穿行

我的影子是星空
风怀着谨慎
但拒绝属于它的物质。方向
容忍这个词大多数时候
是一个少年写给岁月的主题曲

水面的太阳，连着我的灵魂
向身体蔓延的音乐
电影里，我被一场雨填满
母亲把房子建在
身体里

只要准备一片水域
鱼鳞纹和太阳
就能旋转于时间背面，写下
宽广的缙云山和
属于我的泥土。植物。光

藏着时间。秘密
每一根草都醉得独特
新生和旧念交缠的时候
我的名字在水面上
戴上一顶皇冠
玫瑰色的月亮和麻雀相遇
但没有尘埃落下

巴山叙事，或命运的琴弦
生命属于每一个人。每一缕光
蓝可以自由进出
时间也可以。玻璃也可以
闭上眼睛的我
需要先听一听尘世的声音

我想要万物从时间的漩涡里
醒来，成为活着的人间
七弦琴继续弹奏
陌生的人，似乎忘记了我
话语里的低微

女巫留下一本书，逃离生活
一夜。也是一片树叶
遮蔽我
探出的身体
金鱼浮起又落下

巴山的叙事中，有半个太阳
有一小时的凝重
有一颗种子
允许世界成为它的生命

我坐在人类宏大的命题中间
一片像很轻的树叶
挂在一首故乡的歌谣里
只有光阴越来越沉，寻找其他的太阳
像是纽扣
系紧了生命的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