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4版: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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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6月28日
新闻内容
第A4版:副刊
长征在前我在后(节选)
■黄亚洲
 作者:  浏览次数:2037  放大 缩小 默认

  

苏区即将喷发
  这是哪一个夜晚,一盏油灯,在中国江西瑞金的哪一座瓦檐下,点亮了智慧?点亮了思想的导火索?
  导火索,连着一座火山的根部。
  苏区即将喷发。中国的火焰要向西北流动,以它岩浆的形态。而我知道,岩浆,是一个以忍耐著称的民族,最后的说话方式。
  不是溃逃,也不是倒背旗帜,是土地和天空的更新。
  就是这样,不能让蒋介石的四道封锁线,扎紧革命的主动脉,让中国,在江西失血。
  把银元和药品分到各军团;储存草鞋,储存草一样顽强的生命力;把妇女编队;所有的文件,现在,都由扁担装订。
  这是一个国度的整体移动。
  由于摩擦,这个巨大的板块,将溅起火星或者太阳。
  一些山峰注定要被撞开,一些江河注定要被蒸发,火山灰将以硝烟的姿势,使全世界的报章持续咳嗽;在那些报纸的报眼里,将流出中国西部所有的大河。
  这是穿草鞋的马克思,在中国走路。他曾经在欧洲徘徊,现在,他把出发点定在江西。
  毛泽东也被抬上担架,他正在病中;我们知道,最初的那盏油灯不属于他,但是随着与滚滚岩浆的一起奔流,他也将持续地低沉地发出一座火山的全部轰鸣,以他地地道道的、开满辣椒花的中国湖南方言。
  岩浆流到哪里,辣椒花就开到哪里。土地的力量与土地的形态,是一致的。

美髯,周恩来
  可以这样形容,周恩来的髯须,生长着全国的草本植物;因此,他的那种轮流抚髯的细小动作,就可以解读为,他,又在进行战略性的地理思考。
  那时候与他并肩站立的,还不是毛泽东,所以一些影响植物生态的气流,他必须警惕。
  白天,仰头看天,一串大雁飞过,他也需要分辨,那些形状,是不是一行俄文字母?
  现在,他缓缓伸出了他的手,他的手是三只揿动按钮的大手之一:一扇阀门的打开,一座火山的喷发,一个生命过程或者一个死亡过程的启动。
  在没有接触按钮之前,他,先要细细梳理他的髯须。哦,法兰西的风,又是哪一年,吹过这些敏感的草尖的呢?
  然而,他现在的手感,只是泥。现在,他的全部的根根须须,只粘着——中国泥土。
  此刻是夜晚,他凝视火苗。同时,他的手指,继续,缓缓地行走于下巴的丛林;他是走南闯北的人,善于分辨植物。对他来说,每一种植物都是一种战略,一种草本战略。
  国土的面积有多广阔,他的髯须就有多浓密。
  很多天没刮过脸了,有些刺痛,但他坚持着摸索,手指在丛林中行走。
  他知道,体肤不断流血的人类,就是通过摸索森林,才来到这个世界的。
  后来,他和衣睡着了。天没有亮。中国所有的森林都在黑暗中。而有一只手,是脚。
  脚,在不停地走路。梦中的植物,一大半是荆棘,有些刺痛。

血战湘江
  如果湘江注定要染成一面红旗,那么,就让长江,腹痛一次。
  毋庸置疑,湖南位于长江的盲肠部位;巨龙起飞之前,这一把疼痛,难以避免。
  太多的东西在血中流淌——草鞋、八角军帽、手枪的皮套,以及,《关于土地问题》的文件。
  一座山崩塌河中,红色泥沙,顺流而下。
  多少年后,在中国革命的入海口,这些泥沙,会淤积起来,成为纪念碑的基座。
  但是在那样的三天里,湘江一直流血。中央军的轰炸机,几乎扔下了天上所有的星座;而湘军和桂军,则一齐伸手,试图把湘江的血口子,掰得更宽。
  红军的一半颜色失落在湘江。这些颜色,是分三天流尽的;那一轮暗红的带腥味的太阳,仿佛是湘江的源头;但是,重要的是但是:
  但是,在后来的日子里,所有的军用地图都表明,那支蜿蜿蜒蜒的血红的箭头,其色泽,没有一点儿消褪。
  历史永远记住了这一次腹痛,只要翻开那一页,湘江就会踡曲;纸张,就会成为凝结的血浆。
  不能等了,一次剖腹掏心的手术,需要在腾飞之前完成;湘江必须止血。有一些故作庄严的结石,需要从关键部位取出;不能等了,革命不需要止痛药。
  正式缝合的手术室,可以考虑设在遵义城,那么,也就这样决定了吧,就在这一次疼痛的脐下三寸——贵州遵义城。
  显然,遵义,这个冷峻的山城,其地理形状,有止血钳的模样。

遵义会议旧址
  我窗户外头,有两株槐树,朱德的夫人后来这样回忆——于是,一间重要的房间被确定了。
  于是,陆陆续续,所有参加会议的人物都被确定了。
  会议中有些沉默的部分,也有了响亮地记录;连方桌底下那只火盆,也确定了火焰的样式。
  中国革命的一段之字形历史,被制成精确的沙盘。
  转折很重要。转折,是岁月拍痛的手掌;是史册上,章节与章节的装订线;是点燃在领袖嘴边的一句诗;是包扎完毕的历史,上路之前,一坛重开的酒。
  现在就让我,对遵义表示敬意,那是重要得不能再重要的一天。它在火盆里点亮了一朵思想,使所有围聚的冻僵的脚趾头,一齐温暖——中国的路,从此走通。

乌江渡口
  乌江仿佛是以一种负面形象进入历史的,看上去,乌江确实有点黑;但我必须告诉你,那一日,当天色真正黑下来以后,乌江突然金光闪闪。
  乌江从此竖了起来,在教科书里竖成里程碑;我必须告诉你,一条江能够像汉子一样站起来,是由于,江边出现了一些真正的汉子的缘故。
  那些人不是诗人,但是他们敢于面对波涛,想像乌江;尽管所有的渡船都已被烧毁。
  但是,在他们的想象中,渡船,并不是这条液体拉练能够合拢的惟一拉纽。
  由于一只深夜的竹筏,由于几个共产党员和几颗手雷,金沙县和息烽县突然土地相连。一个县成了前脚掌,一个县成了后脚掌。
  脚印中间,凹陷的部位,当然就是乌江。
  其实,乌江也不是凹陷的概念,就在那一刻,我告诉你,乌江是竖了起来的——甚至,乌江进入了花冈岩,所有黑色的波纹,都成为碑上的文字。
  就这样,一些戴八角帽的人,在遵义会议之后,重新定义了乌江;贵州之所以多雨,一大部
  分,都是碑上流下的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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