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4版: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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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04月13日
新闻内容
第A4版:副刊
老伐木工
王贵宏
 作者:  浏览次数:1237  放大 缩小 默认

  

  在兴安岭莽莽苍苍的森林里,每一条河流,每一块石头,每一棵树都有一段故事,都经历了悠久的岁月,当然,每一个人也是如此。
  和大木头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老伐木工老了,他腰弯背驼,耳聋眼花,一道道年轮刻在他沧桑的脸上,岁月的霜雪染白他的鬓发。老北风在他那把老骨头里兴风作浪,阴天雨雪,一刻也不让他消停。
  当山角下还没有炊烟,古老的苔藓和笨重的狗熊还呼吸着静谧,他的脚印就踏进大森林那连绵的茂密。寒冬,轰鸣的油锯和悠长的喊山号子,像出钢的钟声,震醒了冻结的晨曦;早春,植苗锹混着刨穴镐的闪动,像温润的细雨,浸透绿海般的黑土。
  老伐木工是喝着北方的烈酒顶着北方的太阳伐木的山东人,他一生走过很多路,但最长的路一生只走一次——从关里到关外,短的路却走了一辈子——从家里到山场。兴安岭的山水树木熟悉他的身影,林场的帐篷和工棚熟悉他的声音。木材生产“会战”的年代,时间紧,任务重,密林深处,油锯声、拖拉机的轰鸣声、开山斧的打枝声,此起彼伏地混合在一起,为了不让集材拖拉机紧紧“咬”住伐木工的“尾巴”,老伐木工领着徒弟起早贪黑,把中午休息的时间也搭上,终于和集材车拉开了距离。那时,他们一年没有节假日,长年累月地在大森林里奔波。
  在艰苦的岁月里,每天顶星星走披月光归,把家全都扔给了女人,女人便咬紧牙关领着孩子操持岁月。时间久了,孩子对爹都开始陌生。寒冬,伐木工在深山老林里劳作,吃饭时点着一堆火烤烤冻硬的干粮,喝一口雪化的开水,天天重复着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的日子。如今,回忆起那个年代,老伐木工偶而也会挽起裤腿和臂膊,露出当年伐木时“打拌子”和“回头棒子”留下的记号。那时林密树粗,伐木工因“坐殿”和“回头棒子”(树倒时飞回的枝桠)造成的伤亡屡见不鲜。
  岁月催人老,林区停伐后,老伐木工也退休了。老伐木工闲居在家,儿孙们开始外出谋生,他只有寂寞地守着空巢,守着那一方熟悉的山山岭岭。他对人生或许没有太多的感悟,但却对无论如何也算不上故乡的兴安岭有难以割舍的情怀。
  尽管现在有的人从骨子里瞧不起工人,甚至对老一代伐木人不屑和诋毁,老伐木工从没有过一句怨言,没有对低微的退休金有抱怨。在年轻人改变价值观,忽视劳动的时候,他却把那些写有“以资鼓励”的格式化语言的奖状保存得完好无损。似乎那一张张轻飘飘泛黄的纸张里藏着他至高无上的荣誉,那是一个普通劳动者的人生履历,也是他开发林区的最好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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