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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07月19日
新闻内容
第A4版:副刊
夏日记忆
 作者:■荆 生  浏览次数:2950  放大 缩小 默认

  

  在重庆过夏天是一言难尽的,热得人抓心挠肝,如若在外行走,衣服就没干过。在我的记忆中,幼时的夏天虽然也热,但却因为没有烦恼而多了一些趣味。

夏日标配:喝冰水
  幼时家里条件有限,住的是单位提供的“过渡房”,就是专给买不
  起房的职工提供的可以长租的月租房。房子是老式的砖砌房,红色那种,除了冬天不保暖,夏天不隔热,其他倒也没有什么缺点。
  过渡房共有三层楼,大概居住了10多户人家。我家在三楼,冬天可以穿厚点,被子多盖一层,夏天就不行了,家里连地面都热得烫脚。
  那时候家里没钱买空调,每每到了无法忍受的时候,妈妈就会带着我前往同住一个小区的外公外婆家。那时候的空调还是我们所谓的“窗机”,哪怕现在它早已被淘汰,但它实实在在曾给我带来夏日的凉爽。
  地上来来回回拖上几遍,纤尘不染。开着空调,打着光脚板在地上走来走去,那感觉真是太棒了。在客厅中央摆放一张凉板,晚上就在凉板上睡觉。凉板是竹制的,踩在上面咯吱咯吱地响,小时候总害怕自己把它踩烂了。
  外公外婆家里还有冰箱,而过渡房是没有的。白天,长辈们会把买来的酸梅粉冲开做成酸梅汤。印象中,酸梅粉的袋子是紫色的,成年后,我再也找不到那种酸梅粉了。酸梅汤晾凉后塞进冰箱冻成冰,晚饭后再把冻成冰的酸梅汤放到保鲜室,出去散步或者疯玩一趟回来,喝上一口酸甜可口的酸梅汤,解暑气是极好的。
  除了酸梅汤,长辈们也喜欢制作另外一种冰水——柠檬水。外婆有一个样式古老的钵钵,那是夏天我每天都期盼外婆打开的钵钵,里面装的是外婆腌制的冰糖柠檬片。第一次见外婆打开的时候,我心里别提多嫌弃了,柠檬因为腌制时间过长,颜色变得很深,卖相不太好。
  或许是看出了我的嫌弃,外婆用筷子头沾一点汁,喂进我嘴里。
  真甜呀!
  梦中情味!
  看了我的反应,外婆就笑了,然后用勺子舀几片柠檬,再舀几勺汁水到另一个大钵钵里,兑上开水,就变成了我最爱的柠檬水。
  每天晚上,但凡我半夜醒了,都会抱着那个比我头还大的钵钵,端去给其他人喝一口,直至最后回到我手中,我才豪迈地痛饮几口。这时候,外婆和妈妈都会出声阻止:“少喝点,喝太多冰水不好。”
  哪里不好说不上来,反正她们说不好就是不好。得了,放回冰箱吧。

夏日收获:掰苞谷
  外公和外婆是从农村走出来的。外公有正式的工作,外婆下岗后就负责照看年幼的我。随着我渐渐长大,外婆开始侍弄土地。
  夏天正是苞谷收获的季节,外婆会带着我去地里掰苞谷,我够不着,就负责跟在外婆身后,把她掰下来的苞谷放进篮子里。身高不够力气来凑,人虽小,提个七八斤不是问题。
  外婆戴着帽子走在前面,掰完一株就砍掉一株,以防我被苞谷叶割伤。砍掉的苞谷杆顺势递给我,如若我不想继续捡苞谷,就干脆坐在一边,啃苞谷杆。清甜的汁液流进喉咙,像在吃甘蔗,但没甘蔗这么甜,是一种奇奇怪怪的体验。
  啃着啃着,“轰隆隆”……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就来了。雨滴迅速坠落,甚至此时此刻,我都能想起雨滴劈头盖脸而来的那种疼痛感,打在头上脸上根本睁不开眼。
  外婆迅速把掰好的苞谷捡拾在篮子里,拖着我就往家的方向跑。我没心思避雨,更想去踩水,去接受暴雨的洗礼。但我只能想想,并不敢宣之于口,否则我可能引来一顿“斑竹笋子炒腿筋肉”。同时,我还在心里哀叹——我的苞谷杆还没吃完。
  哪怕是狂奔回家,依然避免不了浑身湿透的命运。外婆会把我塞去洗澡,她则先把搬回家的苞谷放在阳台作简单处理。等我洗完了,换上干净衣服,她再去洗澡换衣服。
  我坐在阳台上,看着一堆绿绿白白的苞谷皮,以及另一边的一根根大胖苞谷,期待着它变成我的食物。远处是一所中学校,操场上有一大截梯坎,雨水顺着梯坎哗啦啦地往下流……
  “你不怕打雷吗?”此时,外婆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继续拾掇苞谷。
  我当时怎么回答的呢?
  “啊,雷被我吃了。”现在想来,依然捧腹不止。
  客厅的电视里放着《新白娘子传奇》,“哈啊哈,哈啊哈,西湖美景三月天哪……”雨是长辈们口中所说的偏东雨,虽然来得急,下一会儿便停了,天空中还出现了彩虹,那是我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彩虹。
  彩虹的两边,会不会站着被压在雷峰塔下的白娘子和许仙呢?他们是不是可以通过这条彩虹相见呢?
  我想我当时可能错把鹊桥和彩虹桥想成一回事了。正在我深思熟虑的时候,面前出现了一根黄黄的、热气腾腾的苞谷。
  “喏,吃吧。”外婆把串着苞谷的筷子递给我。外婆种的苞谷是我至今吃过的最好吃的苞谷,又甜又糯。
  现在呢?
  我再也没买到那个牌子的酸梅粉,再也没有喝到过卖相不好的腌制柠檬水,也再也没有吃过那样甜糯的苞谷。它们只能存在于我有限的记忆里,连同外婆对我的爱,滋养着我走完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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