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4版:要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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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04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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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A4版:要闻
那一树樱桃花
 作者:■汪昭余  浏览次数:3091  放大 缩小 默认

  

  又一个初春的清晨,清淡的花香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似有若无,把我从睡梦中轻轻唤醒。揉揉惺忪的睡眼,不由得怦然心动:“哪儿来的花香,怎么这样熟悉啊?”急切地穿衣下床,寻觅香味的踪迹。
  我皱皱鼻子,喃喃自语:“好像是从窗子那边传来的。”推开窗扇,冷风扑面而来,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好冷啊!”突然,一树开得正好的樱桃花进入眼帘。这花团锦簇,这一树芬芳,这如雪花瓣,让我的心醉倒在其间。
  还记得那是新冠病毒肆虐的第一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眼前这一树樱桃花,用它的灿烂,陪伴我度过了一个难熬的初春。
  武汉新冠肺炎疫情零星出现时,我和爸爸妈妈一起像往常一样回老家过年。对我而言,回老家是特别开心的事情,那边的田野里,山坡上,大树下,竹林中,承载了我太多的欢乐。但这次不同,刚回到老家,武汉新冠肺炎疫情就全面爆发,所有人都要居家隔离,不能走亲访友。原本精彩的过年生活,一下子变得枯燥起来。即便如此,全家人依旧心怀乐观,相信可恶的新冠病毒会被很快赶走。虽然不能走远,但屋前屋后的菜地竹林,还是能带给我很多欢乐。
  大年初二那天上午,我们家的平静被一通电话打破了。电话是幺姑打来的,接着电话,爸爸的脸色变了,语气跟着急切起来:“什么,爸爸吐血?昨天不都好好的吗?”爸爸的话,让我的心揪紧了:“爷爷怎么啦?”忙着接电话的爸爸没有回答,神情愈发焦急:“啥?县医院不接收新病人?怎么可能?”在又一番通话后,我听见爸爸说:“别着急,我来照顾爸爸吧!你让姐夫开车来接我。”爸爸挂断电话后,妈妈问:“怎么回事?”“爸爸咳嗽得厉害,还吐血了。”爸爸语气沉重,“县医院不收治新病人,他被送到了市里面的红十字医院,我去照顾他。”
  咳嗽,还吐血,该不会是……想起这几天看到的新冠肺炎患者的相关症状,我不禁担心起来。转念间,我对自己说:“呸呸,乱想什么啊,爷爷又没有去过武汉,怎么可能!”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爸爸开始收拾东西,家里的气氛凝重了许多,莫名的恐惧在空气中蔓延。看着爸爸搭乘的小车渐渐驶远,最后化作一个小黑点,消失在视野里,我不停地祈祷:“爷爷,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啊!”
  焦急中,爸爸打回了电话,说爷爷可能患了肺结核,但还没有最后确诊。那天的晚餐很丰盛,满满一桌子菜肴,有松菌鸡汤、清蒸鱼、番茄牛肉、麻辣鸡块……看着它们,我却毫无食欲。家里的气氛格外低沉,全家人闷头扒饭,谁也不想说话。记忆中,这是我们家第一次这样。
  接下来的每一天,看到的听到的都是新冠肺炎疫情的各种报道,看着那快速上升的红色数字,我的心在颤抖。我变得疑神疑鬼起来,家人和自己的一点点不舒服,都会被认为是新冠肺炎的前兆。那些天,家里没有了谈笑风生,大家都很忧虑,都很担心。我每天都在问:“爷爷什么时候才好啊?”“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啊?”电视里每天都在报道全国各地支援湖北的消息,我情不自禁地想象武汉解封,春暖花开,一切重归正常的美好。但那依旧慢慢上升的红色数字,又让我怀疑,觉得这一切都是幻想。
  这种矛盾心理一直持续到有一天,我发现院子里那一棵樱桃树开花了。
  那个春寒料峭的早晨,我在屋前屋后瞎转悠。突然,一簇白色从墙角伸了出来。我一阵好奇,急忙靠近过去。原来,那是几朵盛开的樱桃花。我迫不及待地拐过墙角,一树灿烂的樱桃花,是那么光彩夺目。树枝上,樱桃花一团团,一簇簇,挨挨挤挤地凑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欢欢喜喜的。看着眼前这一个个美丽的、圆润的花球,我心中的焦虑不安竟然神奇地消失了。我的心变得如同果冻一般透明、柔软。樱桃花香淡淡的、甜甜的,像温暖的手,轻轻碰触我的鼻尖。刹那间,我觉得自己飞了起来,如同白云一般轻盈。我情不自禁地把脸贴在樱桃树干上,我深吸了一口气,樱桃花的香味顿时充满了身体。
  清晨的阳光从天而降,照耀在薄薄的樱桃花瓣上,我的心上洒满了阳光,一瓣瓣花瓣如同一张张翅膀。几只小鸟落下来,藏在花丛中,放开嗓子,尽情歌唱。我轻轻地闭上眼睛,用心感受这美好的一切。随后几天,这一树樱桃花成了我最好的庇护所。清晨,去树下听鸟儿们的音乐会。下午,去树下读一会儿书,间或有樱桃花瓣落在翻开的书页上……
  沉浸在樱桃花营造的美好世界中,日子仿佛没有那么难熬了,心里渐渐充满了希望。果然,爸爸打回了电话,告诉我们爷爷的病情正在好转,等过几天他就能回来了。听着爸爸轻快的声音,我笑了。望着树上少了很多的樱桃花,我心里溢满了感激:“谢谢你给我带来了好运气,谢谢你给我带来了快乐。”在那个有些惊慌的初春,如果没有这一树樱桃花的陪伴,我真不知道如何安然度过。春光更加灿烂时,相信可恶的新冠病毒一定会被赶走。
  几天后,樱桃花开始慢慢凋谢,一瓣瓣花瓣离开枝梢,飘向大地。看到这一幕,我没有悲伤。因为,我在枝头看到了一颗颗青青的小樱桃,明白樱桃花落只是为了结出好吃的樱桃。想起樱桃成熟时的红,我忍不住口舌生津。又过了几天,妈妈告诉我,爸爸正在给爷爷办出院手续,他就要回来了。妈妈说这些时,我正在樱桃树下看书,抬头一看,那些青青的小樱桃个头大了许多。不知为何,我鼻子一酸,眼泪一下子流出了眼眶。
  放下书,我忍不住抱紧了那棵樱桃树,用只有它能听见的声音说:“亲爱的樱桃花,谢谢你!谢谢你!”樱桃树晃动着,它这是听懂了我的话吗?是明白了我对它的感激吗?或许是吧。
  突然,一声清脆的鸟鸣响起来,唤醒了沉浸在记忆中的我。抬头仰望,灿烂的阳光洒落在樱桃树上,眼前是一片花团锦簇、蝶飞蜂舞的热闹场景。稍远处,外婆饲养的鸡鸭也“叽叽”“嘎嘎”应和起来,更远处则传来人们呼朋唤友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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