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过世后的14年间，每逢清明我都要回去为她扫墓，今年也不例外。有所不同的是，今年，母亲的坟丘变成了一座新冢，里面多了父亲的陪伴。
　　开车回家的路上，我的思绪伴着飘扬的柳絮，凌乱纷飞，不由地想起人们常说的一句话：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是啊，父母在，家就在，有家的地方就是温情的港湾。从18岁离开家乡至今，近40年间，我曾无数次踏上回家的路。那时，回家对我来说是种期待，充满了温暖。如今，没有了父母，我漂泊的灵魂何处得以安放？家乡从此也只能称作故乡！此刻，我脑海里的画面，如车窗外的景象，一帧帧倏然闪过，时而模糊迷离，时而清晰异常。
　　我是父母的第5个孩子，也是最小的一个，虽然排行最小，但我没有得到过一丝偏爱。在我看来，从小父亲就不怎么喜欢我，甚至对我有些冷酷和严苛，在我儿时的记忆中，父爱近乎于一张白纸。那时，父亲在外地教书，周末才能回家，别人家的孩子都有父亲给做的木枪、陀螺和铁环等玩具，而我什么都没有。不仅如此，我还不及背筐高，父亲就要我到地里一边放羊一边割草，钻进兔子窝掏粪，下到地窑往上拿山药，稍有顽皮，就会受到一顿呵斥。因此，我恨不得躲他远远的。
　　中考那年，我差0.5分没考上重点高中。父亲当了20多年的校长，如果他找找熟人托托关系，我也许能够进去。可父亲说，自己不努力，在哪上都没用，硬是不管。为督促我学习，父亲让我住在他所在中学的宿舍里，周末也不带我回家。我要自己做饭、自己挑水，更要命的是，宿舍后边就是一大片坟地，每到晚上，北风吹得窗户纸呼呼直响，远处不时传来猫头鹰的哀鸣，吓得我头皮一阵阵发紧，我多么渴望父亲的陪伴！
　　尽管父亲对我管束极严，但我天性顽劣，学习成绩也不怎么好，高考落榜就成了必然的事。是上补习班继续考学，还是直接参加工作？父亲没让我选择，而是直接给我报名参军。我到部队以后，每半个月父亲就会来一封，少了些严厉，多了些关心和鼓励。后来，我考上了军校，一步步成长为团级干部，父亲的年纪也越来越大，每次我回家，他依然极少与我交流，只是问我工作忙不忙，说不用惦记着他，然后便是无言。
　　清明的雨，打湿了脚下的泥土，打湿了我的衣衫，也打湿了我的记忆。如今，我矗立在父亲的坟前，忽然明白，这么多年，父亲那浓浓的爱，只是无言，却从未缺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