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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01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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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版:文化·服务
村庄老树
 作者:徐惠林(浙江)  浏览次数:6670  放大 缩小 默认

人类,说是宇宙中的精灵,地球的主宰。

然,降落到我们俗常的生活中,如果我们的心智不是那般颖悟,胸次不是那么开阔,眼界不是那样广远,那么,一点盐粒一般小的自然物事,也能影响一个群体——它们的长成、生活的话题、心理世界的构成,甚者梦中的景象。

近跟着一位友人,去了他在市郊的故里村庄。村庄清朗,宽敞的路很是清洁。白墙黑瓦的房屋,沿村河两岸栉比交错,如同某些古典抒情诗的平仄婉转,这诗的道、境、意、趣,友人与我的解读自是全然有别。

我突然在连绵屋子的村活动室边,看到一座小小的庵。近看庵门紧锁,里面一棵粗壮的老树,郁郁葱葱,高耸过房顶。“这棵树是村里最老的树,说是有一千多年了。当年刘伯温路过这里,也曾逗留一时。”友人旁道。

我无兴趣去复述,这棵老树的千年寒暑,风雨历程,我感兴趣除了作为自然植物的生长外,它的人文意义——它怎样使自己的生存影像,投射于生在其下的蚁民之思想、心灵,它怎样掀起一代又一代人的灵魂风暴。虽然,它平静,不动声色,一如龙卷风的中心,呈那动态的静止。

在友人的叙述、我的观察和曾类似情感经历的剖析中,我知道:

因为这棵树的存在,村里无论哪人,从小到大,生活中就“绕不出”这棵树了。春天看它开花,夏日在它的荫凉里闲嗑,秋月中情趣顿生查看它是否挂果,冬雪中担心它枝条如何承受冰凌的压迫。

人们下田、外出,从庵前的树影里穿过,妇人们在投有老树倒影的河埠洗涮。

这棵树是游子到家前的指示灯,是外地亲戚迢迢而来认证的标记,是村人向人叙述、展示村史的骄傲活化石。它究竟在哪年哪月植下?它由谁载种?它历经了怎样的惊险?它为人提供了怎样的直接庇护?

——一种神秘的烟缕绕着它蓬勃的身躯,无法让人“参透”。

村里有了好收成,谁家一下生了龙凤胎,哪家孩子考上名牌大学,谁家女子攀上了权贵的金龟……村人左思右想后,最终都在嘴里言说或潜心中归功于这老树的护佑;村里来了狂风暴雨,谁家发了火烧,哪个村人得怪病一夜终了,谁发了大财却遭了歹人暗算……村人会猜测是否乃老树施法显威;抑或,谁干了蝇营狗苟之事,“惹恼”了老树。

老树人仍无声无息;老树仍潜滋暗长。

老树成了村人心灵风暴最后的归结点,祸端的肇始者、平复者、慰抚者,它是最后的定海神针;它让人又爱又谨慎,莫测加害怕,敬畏又好奇。村人烧香化纸,奉祭拜谒,献上虔诚之心,以“善”事树,祈祷“善有善报”。

一个小村庄, 200多人,现实生活和精神世界里,就长着这棵树,它是支架,拐杖;这个没有词语却展示语言的老树,就这样于沉默的“静止”中,掌控了一个村庄的生活、喜乐及梦境的构营。无论是你生死在这个村里,还是中途“逃离”,都跳不出它枝条摊开的叶的掌心。

人,幸哉?强大哉?地球的主宰哉?

世界如此,便“扯平”、“和谐”、“相克相生”?

宇宙仍是一片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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