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是在乡下老家度过的。
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在老屋禾场的旁边有一片方形的荒地,现在已经建起楼房了,但三十多年前,那里却是我们孩子的乐土。
还清楚地记得春夏阳光朗照的日子,十字交错稍稍隆起的土坎,将荒地分隔成一个“田”字形,里面各色树草杂陈。野绿豆藤同小灌木缠络一气,拉扯得它们抬不起头来,不知名的虫鸟潜隐里面唧唧啾啾,时而还停歇几处黄蝴蝶红蜻蜓,眼巴巴地望着远处稚气的孩子们。这以外的地方,三角枫苗生机盎然,伸出婴儿手掌般嫩红的梢叶,荫荫高树参差俯仰,母亲点种的南瓜藤从柳树蔸下蔓过来,托起杯盏形的黄花,和太阳一起竞相闪眼。角落的泥坑里蓄满水,随风摇曳起一体密密葱翠的盐茅草,泛出碎碎的金光。
最瞩目的却在荒地西侧。因为那里箭簇般地挺立起一杆杆黄花菜,有的苞蕾还未开,有的已经全开了,一瓣瓣展开,渐浓渐深地被太阳染成金红色。小学时候,每天中午放学回来,常对祖母说,再添一盘炒黄花菜吧,祖母很爽快答应后,便挎一个竹篮,带我去采摘,灿烂的阳光下,黄花菜开得真艳真美啊,我们的心情也亮堂堂的。黄花采回来后,祖母便烧开水焯,拌青椒爆炒,摆放在桌上用筷子夹起品尝时,纯然有一股阳光的味道。有时候,她还到菜地里另外摘几个红艳艳圆溜溜的大西红柿,用自家土鸡下的蛋做西红柿蛋汤,味道酸酸甜甜的,幸福洋溢在孩子们红润的面庞。
吃饱后,我们就浴着明亮的阳光上学去,上学路上也无处不精彩,无处不充满着生趣。阳光下蜻蜓飞过来,到处是一片片绿油油的稻田,田埂边不时有鳝鱼拱出的孔冒着气泡,青蛙们凸眼鼓肚蹲守各处,人一走近,它们便散开两腿飞蹦出去,钻进水田里,泅一会儿又在不远处浮出来看你,似乎和你玩捉迷藏游戏。最害怕的是见到水蛇,它们突然从脚底下游走,弯弯曲曲地在田间游弋,擦得秧苗乎乎作响,吓得孩子们一阵惊叫跑开。
终于到上坡岭了,抬眼看太阳,下午第一节课打铃的时间还早,路两边旱地里的红薯农人已经收挖了,我们便用木棍手指抠刨未收干净的红薯吃,土气热烘烘地暖着孩子们穿凉鞋的脚板,收获往往丰厚,那生红薯的清甜脆爽的,品咂出丝缕童年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