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4版: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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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3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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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A4版:副刊
不取诸邻,着手成春
——读陈德根诗集《我们的注视多么新鲜》
 作者:■潘玉毅  浏览次数:955  放大 缩小 默认

  


  去北京出差,行李箱里装了两本书,其中一本是布依族诗人陈德根的新诗集《我们的注视多么新鲜》。全书共有四个小辑,分别以礼物、记忆、所见、怀念为名。
  陈德根的诗歌语言舒展而不晦涩,没有繁复的意象,没有生硬的斧凿痕迹,也没有故作高深的“摆谱感”,让人很容易就进入到他的精神世界。故而在京期间虽然琐事不少,但忙碌之余,我仍会每天翻上几页,等回去时,已经把书看完了。
  我读诗不多,自然也说不出专业的见解,不过就一名普通读者的观感而言,《我们的注视多么新鲜》还是颇有看头的。首先,诗集的题目就很有意思。《我们的注视多么新鲜》,“注视”用什么?当然是人的目光。然而,读完诗集,在诗人的文本世界里溜达了一圈以后,你会发现,我们除了用眼睛看,还可以用心看,甚至用心比用眼看得更加分明。“新鲜”则可以有两种解释,一种是注视的方式与样子多么新鲜,而另一种就是我们看到的事物,即注视的对象。大抵诗人的思维是跳跃的,一念在此,一念在彼,省略几个名词,也在情理之中。
  关于“看”,我记得若干年前有一次去浙江崇寿,在袁可嘉文学纪念馆前,听陈德根说过一句话:人是永远都看不够的。那时只觉得颇有味道,却不知其所以然。直到读了《我们的注视多么新鲜》,通过字里行间流转的文思,我对这句话有了更多的理解。集子里写到很多的人、事、景、物,他们几乎全部来自于日常,说不上有多么地特殊。要说不同,或许就是陈德根笔下有许多“故乡人”与“异乡客”角色、情感、视角的转换,从他的来处贵州平塘,到现在定居的浙江慈溪,陈德根在努力地融入,也在不停地回望。值得一提的是,无论对于故乡还是异乡(确切地说是第二故乡),他都能够书写日常,做到在场——那些我们日日见、时时说,几乎已经感到麻木的内容,陈德根却觉得“新鲜”:山溪,大海,河流,村庄,步行街,古镇,老屋,炊烟,蚂蚁,萤火虫……他为它们沉迷,也为它们抒写。
  如果对这种新鲜感进行理论论证,或可借用三句中外名人的名言:第一句来自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第二句来自我国宋明时期心学集大成者王守仁:“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第三句是法国雕塑大师罗丹说的:“美是到处都有的。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用眼用心,所有的所有,都与人有关。“人是永远都看不够的。”这人既是看的主体,也是被看的对象,更是诗中意象的观看者、欣赏者、参与者、联结者。
  当然,之所以会觉得“新鲜”,跟每次“注视”的时间、情境亦有关系。春天或是秋天,夏天或是冬天,清晨或是黄昏,下雨、下雪或是雨(雪)霁天晴,总归是不一样的。
  集子里有很多好的诗歌,而我最喜欢那些写故乡人、故乡情的文字,比如《那些年》:“公交车司机使劲摁着喇叭/声音落满空旷的站台/我母亲,提一桶水/走向近处的楼房/我父亲,在阳台/欢喜地张望……广场的大钟走得有些慢/音像店的录音机有些跑调/我们走在返程的路上/星星滑向夜空深处……”就像陈德根诗中所说,“回家的想法/如此相似/快乐,又急切”。他用极其朴实的讲述,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回家是一场游子与亲人的双向奔赴。
  借助诗歌文本,我们可以感知到,这些年,陈德根一直在不断地返乡。这种返乡既有现实里的,也有精神上的。他对故乡的回望和对亲情的书写,真挚而有力量,特别打动人心。故乡就像生命中的灯一样,指引着陈德根,也指引着我们。而脚步所至的每一个地方,又巧妙地与之构成精神的平衡。
  就诗歌风格而言,陈德根的诗歌有一种难得的自然感。恰似司空图在《二十四诗品》里所说:“俯拾即是,不取诸邻。俱道适往,着手成春……幽人空山,过雨采蘋。薄言情悟,悠悠天钧。”虽然少了一些冒犯和冲突,但平静海面下蕴藏的能量,有时比波浪翻涌更骇人。陈德根的运笔即是如此。从某种角度来说,他的见闻与感悟并不时髦:草木春秋,四时风物,人间烟火,亲情、友情、爱情、乡情,然而,落在人心里的回响却直击灵魂。比如《致爱人》中写道“你难过的时候,我们仿佛隔着/万水千山。在你身边/我经常开心得像孩子/但我只是笑,一言不发/你也只是笑,你在想什么/我了然于胸”,表达就像柴米油盐的日常一样,琐碎,但充满温情。又比如《那时候的我,是幸福的》里讲到“病床上的母亲/消瘦,听话,安静/她形容枯槁/她痛。常常认不出我/她像一只玻璃瓶/一碰就会碎/可是,那时候/我是幸福的/我是一个有母亲的孩子”,没有一个字言当下,悲伤早已溢出心间;而《深山音乐会》则非常地有意思,“一个劲地问候”的啄木鸟,“精通各种唱法”的画眉,“将美声唱法发挥得淋漓尽致”的锦鸡,“一曲又一曲不停地唱”的“麦霸”斑鸠,“民族唱法压轴”的喜鹊,以及“一直在喝彩”的乌鸦,将我们带入一个鸟的天堂,形象、有趣又好玩。
  陈德根的诗歌还有一个很明显的特点,就是画面感很强。他以诗的语言、小说的结构、散文的韵味,截取生活中的几个小片段,用极简的文字组装之后,就成了一张动图,一段小视频,甚至一部微电影。哪怕叙写情感,也不急于表达,所有的爱,所有的遗憾,所有的快乐或失落,希望与寄托,都通过一些简单而平凡的场景进行类比或起兴,间接地予以呈现,每次虽只寥寥数行,却充满余韵。三言两语,胜似千言万语。这就好像我们看戏文,演戏的人不会说我要告诉你们一个什么道理,但等他演完,观众自然就懂了。贴合故事情节的舞台布景、音乐伴奏,增加了观众的代入感,随着剧情的推动,很容易就进入到戏里面。
  人的情感是很有意思的,它会互相生发、共鸣,像蹦床似的,从这里到那里,来回闪转腾挪,又好像跨越时空的击掌,明明两个人隔得很远,彼此也不熟悉,但循着诗人的笔触,看到他从云贵高原的老家走到海滨小城慈溪,看到他在新的地方生活、扎根,邂逅有别于故乡的景,遇见有意思的人,时不时还会想起守在故乡的山水和父母。异乡漂泊的经历,第二故乡和故乡的情感交织,让陈德根对于那片“记忆的原乡”有着较常人更多的关照和领悟。这也是为什么生活压力那么大,诱惑那么多,而他却愿意停下脚步,注视、凝望那些在有的人看来毫无意义的事物,譬如一只蚂蚁、一朵花、一根木头、一把二胡。
  古语有云:“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沿着陈德根走过的路重新走一遍,在冬日,在春天,在处暑,在惊蛰;去林中,去江边,去公园,去他上下班的必经之地大转盘;去担山公园看风,去西单听盲人歌手卖唱,去感受一只蚂蚁内心的幸福;爬到山顶去看秋天,途经五塘村,遇见五塘河,将河的样貌说与别人听,又或者,在某个冬天想起母亲……初时,我以为,每一首诗里的“我”,都是陈德根,读完以后才明白,其实一个个“我”叠加起来,才是完整的立体的陈德根。读着《我们的注视多么新鲜》,体味着他的孤独,他的欢喜,他的懊恼,那一刻,好像我们都是陈德根了。
  陈德根曾说:“路还很长,我还在走,未来充满偶然性,有可能最好的诗就是下一首,最好的句子就是下一句。”对此,我充满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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