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4版: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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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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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A4版:副刊
一碗小面
 作者:向 利  浏览次数:2596  放大 缩小 默认

  

  通常情况下,晚上我是不吃主食的。下班后,途经北碚嘉陵风情步行街,走着走着,一股诱人的麻辣鲜香味扑面而来,味蕾瞬间被挑动,着实没忍住,吞了吞口水,感觉肚子有点饿。抬头一看,旁边的店铺挂着黑色的招牌,上面描着几个烫金的宋体字:“黄角丫盅盅面”。再走近往里一瞧,小店装修风格立刻吸引了我:店内墙面上绘着依山而建的吊脚楼,墙上挂着大面积的照片,做旧的工业风桌椅,一排掉了漆的搪瓷盅盅整齐地放在搁物架上,整个店面古朴、雅致,有一种浓厚的山城韵味,让人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貌似很久没吃小面了,今天就让自己破个例,放纵一回,满足一下我那无比渴望的味蕾。终于,我说服了自己,进去找了个空位坐下来。
  重庆小面有很多搭配的浇头,肉丝、杂酱、牛肉、肥肠等等,但我历来只吃素面,不大喜欢过多的垒加物掩盖了食物本来的味道,于是叫了一碗麻辣素面。重庆小面重在味儿,而不在量,民间有“宽汤窄面”之说,所以,我跟老板特地补充了一句:“面量少一点。”
  不一会儿,小面上来了,那香喷喷的味道顿时扑鼻而来,幸福感飙升,我不由得使劲咽了咽口水,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无法言说,只有自己能体会到的小确幸”。再一看,这简直就是一幅画嘛!搪瓷盅盅里静静地躺着一卷白嫩嫩的面条,不粗不细,似琉璃,却又不像琉璃那样冰冷。面条里隐约有几根绿油油的小白菜,上面洒了些香葱碎末。面条周围是浓浓的红色汤汁,与白色的搪瓷盅盅映衬在一起,煞是好看。那几粒亮晶晶的油炸黄豆,大概就是这幅画的收笔了。整碗小面就像一幅淡雅隽永的画作。
  重庆小面虽然价格低廉,但用料却相当考究。区别于北方的传统面条,必须用本地碱水制成新鲜碱面,那样才能做出富有嚼劲的口感。另外,小面的佐料相当丰富,包括食用油、红油、酱油、花椒油、醋、葱、蒜泥、芝麻、花椒粉、胡椒、味精、山奈、八角等十多种,还可根据个人口味加入各种浇头。当然,要做成一碗耐人寻味的重庆小面,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诀:作料要新鲜、辣椒要油溅、花生要油酥等,每个细节都容不得半点疏忽。
  看着眼前的面条,我放下手中的手机,正襟危坐,心中默念道:“我领受了!”这时,一股暖意神奇般地从心底漫出:这虽然是一碗普通的小面,但它却是以动、植物的生命为代价,让我们果腹,延续我们的生命,这种“以命换命”的方式难道不应该心存感恩吗?所以,我要感谢它们所做出的“牺牲”,除此之外,也要对养育和种植它们的人表示感谢,是他们的辛苦付出,才让我能吃上这碗面。同时,也要对做出这碗面的厨师表示感谢,是他们把普通的食材变成了可口的美味。
  什么叫活在当下?就是吃饭时吃饭,睡觉时睡觉。此时此刻,我的眼里便只有这碗小面,这就是活在当下。吃之前先搅拌一下,让面条充分吸收汤汁的精华。搅拌的过程那诱人的香味让人直流口水,赶紧夹一筷子放进嘴里,面条带着少许汤汁绽放在味蕾上,有点辣,却又不灼人,麻辣鲜香的味道真是美味至极,嚼起来,不硬不软很有筋道。一碗面下肚,还不满足,喝上两口麻辣红油汤汁,那感觉像是采摘了阳光的味道,令人身心俱暖,一天的疲惫荡然无存,瞬间有了一种岁月静好的平和感。最后,一碗面一滴油水都不剩下,全部都进了我的肚子,但仍意犹未尽。
  付过钱,再次环视小店,见墙上的“帅哥”正好指着我:“这家店以后要常来!别看人家,说的就是你。”我差点笑出声来,于是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分享了一条朋友圈:“这碗面有治愈不良情绪的功效。”
  来到这个世上,我们都曾迷惑过,常常追问,人生的幸福到底是什么?吃这碗面的时候,我仿佛豁然开朗,原来幸福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不是名声、地位、权利、财富、身份等功利性的生命堆积物,它来自于我们的日常生活,来自于自我心扉的突然洞开。幸福仅仅是一种内心的感受,是生命的单纯和内心的宁静,是生命中的小美好,是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而已,就像街边的一碗重庆小面。
  苏东坡云:“人间有味是清欢”。对于现代人来说,我们的物质生活越来越丰富,清淡的欢愉却日渐失去,清欢越发难求。想要享受清欢,唯一的方法是守住自己的小小天地,洗涤自己的心灵。值得庆幸的是,在千万种美食里,一碗六块钱的小面却独独成了我的心头爱,千帆过尽,却是情有独钟,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清欢。
  从那以后,每隔一段时间,心里就会念念叨叨,脑海里总会萦绕着那股挥之不去的味道。那味道似乎有一种神奇的力量,令人满怀力量,充满朝气,令人永远充满期待。这大抵应了那句:喜欢是乍见之欢,爱是久处不厌。重庆小面好吃,但也不能天天吃,毕竟,喜欢是放肆,但爱是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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