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4版: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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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4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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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A4版:副刊
夜访桃叶渡
殷艳妮
 作者:  浏览次数:2057  放大 缩小 默认

  

  “江南秦淮,六朝都会,金陵自古繁华。”历史上的秦淮河,琼楼玉宇、轻歌曼舞,数不尽才子美人,道不完风流佳话。一个清朗的夜晚,我沿着河边走走停停。两岸灯火璀璨、河中画舫林立,一阵软风拂过,流光四溢,更添风姿绰约。
  悠悠路过了泮水码头、七彩水街、东水关、贡院。可能是夜色醉人,走着走着,我竟迷了路,转入一处僻静的小巷。巷子深处一扇褪色的朱门,其上悬挂着早已斑驳的匾额“古桃叶渡”。此处已没有前方的灯火辉煌,也没有喧嚣的人潮涌动,与秦淮河畔的华丽张扬形成一种鲜明的对比,像是被遗忘的岁月,低调、幽深、安详。但它却并未显得落寞,反而有一种遗世独立的味道。这种感觉吸引了我,横竖是迷路,索性进去看看。推开门,说不定会穿越到另一个世界。
  沿着石阶,路过一处回廊,回廊短暂的曲折婉转之后,把我带到一座古色古香的牌坊,牌坊的两根石柱依稀可辨“楫摇素代水,枝带晋时风”的楹联。流水潺潺而牌坊寂寂,像是一首情歌在月下传唱,更像是一个护卫在无声守候。
  牌坊一侧有处小巧的亭子,四个角弯弯翘起。东北角的檐尖,悬挂一轮满月,似近弗远。金色的琉璃顶浸在月光里,少了几分咄咄逼人,多了几分温润谦和。
  亭前种有桃树,花开正盛,疏影落落。亭子的飞檐在横逸斜出的花枝里若隐若现,相映成趣。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桃花给我的感觉,一直是明艳张扬,带着一股凌人盛气。这是我第一次,在月光里近距离细看一株桃花。粉色的花瓣嫣然含笑,白色的花蕊纤巧灵动,美而不妖,柔而不犯。风过起落红,簌簌夜生香。此刻在我面前的桃树,化身一名长袖善舞的美人,面容皎洁、不染纤尘,衣袂翻飞时带起暗香浮动,翩若惊鸿。
  在这样的月色里,一切不完美都应当被原谅、包容。我和桃花的那些误会,在这一刻释然。
  有人说“所有的花都在寻找季节,想要开出一个别致的故事。”此处的桃花亦不例外。桃叶渡原是六朝至明清的―个古渡,据说,这是一个曾经守望爱情的地方,而“桃叶”,则是东晋书法家王献之深爱之人的名字。她往来于秦淮两岸与之相见,河面宽阔风急浪大,稍有不慎便会翻船。而王献之担心桃叶,常常亲自在渡口迎送,并留下好几首《桃叶歌》。其中一首如是写到:“桃叶复桃叶,渡江不待橹。风波了无常,没命江南渡。”桃叶也曾应和:“桃叶映红花,无风自婀娜。春花映何限,感郎独采我。”这边厢无比怜惜,那边厢舍命奔赴。原来相爱,便是爱情最好的模样,抵得过岁月,经得住风浪。
  这样的浪漫想必是引得无数人羡慕的。宋人曾极也作《桃叶渡》:“裙腰芳草拒长堤,南浦年年怨别离。水送横波山敛翠,一如桃叶渡江时。”清代吴敬梓作五律:“花霏白板桥,昔人送归妾。水照倾城面,柳舒含笑靥。邀笛久沉埋,麾扇空浩劫。世间重美人,古渡存桃叶。”
  桃花自古以来,都与爱情有关,这是岁月的解读,更是文化赋予桃花的灵魂。我亦深以为然。
  若用一种花代表爱情,桃花比玫瑰更合适。玫瑰之爱,只垂青尊贵的小王子。且玫瑰多刺,最爱的只能是自己。桃花不同,她开在山野,没有傲娇的高贵,也没有虚假的矜持,代表了世间最普通平凡也最诚挚的爱。若被桃爱之,它必盛开到极致,巧笑倩兮,美目流盼,没有半分羞涩与隐藏。桃之热烈,恨不能,把整个春天都给你。
  我爱上桃花这种果敢决绝、全心全意。若能变成一棵树,我也愿化身为桃,夜夜,为你开出满树繁花,不为招徕蜂蝶,只为前世的你在奔来的途中,能与我相认。
  这些心事,我不会说与风听。若你无视地走过,兀自坠落一地红乱纷纷,便是我,凋零的心。
  可我终究,不是桃花。花开花落有时,爱恨绵绵无期。我只愿傻等一季,花季过后,再无花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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