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小城，昏黄的路灯下凉风习习，很爽。
　　地摊儿上已聚集了很多人，我和几个哥们儿在喝啤酒。大伙东一句西一句瞎扯，天南海北，云里雾里，啤酒一瓶一瓶地喝，桌上的菜却不见动。
　　小胖打着饱嗝儿红着脸说：“哥，咱要的菜也太多了，瞧这几个菜都几乎没有动筷子，也太浪费了！”
　　三哥笑了：“还真是，下次喝酒不要点这么多菜，四个就中，只要啤酒管够！”
　　“可不是，这糟鱼，咋还没有动呢？”
　　我们正说着，旁边一个黑瘦、头发凌乱的男人经过，挑着两个包裹，皱巴巴的衣服上带着一股味，满脸憔悴、眼神无力，大约也看到我们在盯着他，低下了头，干干的嘴唇抿了抿，没有说话。
　　“你吃饭了么？”二强见不得人落难，转身问。
　　那人看了我们一眼，就赶紧躲开眼神，低下头，搓着手不说话。
　　酒劲儿有点上头的我脚步有些飘，端起那盘糟鱼来到他身边问：“你把这盘鱼吃了吧，我们一筷子都没有动。”
　　那人飞快地瞟了一眼，咽了一口唾沫，又抬头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服务员，来把这条鱼打包送给他。”
　　“哎，好的。”应声过来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女服务员，声音脆脆的透着甜。她麻利地把盘子的鱼倒进白色的塑料袋，递给那位男子，低声问：“大哥，你还没有吃饭吧？”
　　男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低声懦懦地像蚊子哼了声：“没有。”
　　服务员迟疑了一下，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汗，扭身脆脆地喊了声：“小伟，下碗炝锅面，算我的。”
　　旁边几个大老爷们坐不住了：“嗨，妹妹，算我们的算我们的，你一个服务员一个月才多少钱啊！”
　　几个人的吵闹声吸引了屋里的老板娘：“怎么了怎么了？哪点招待不周请原谅。”当她听明白怎么回事儿时一拍大腿：“哎呀，我当什么事儿呢！来咱这里的都是客，咱们饭店还就不缺这一碗面，别争了别争了，大伙儿听我说，今儿这碗面算姐姐我的，谁都不能跟我抢！”
　　女服务员粉脸通红，鼻子尖儿上都是汗，嘿嘿地笑着，手里拿着十元钱硬往老板娘的手里塞。老板娘一板脸儿：“妞，你要这样，姐可恼了啊。不就是一碗面吗？这是弄啥呢！难得大家都好心，这桌上的菜我再免一份，算姐姐我送给大家的好不好？”
　　不知道谁喊了一身，粗粗嗓门儿的老板娘应了一声风风火火地走了，服务员找了个空桌子让那个男人坐下。我们都在心里为她竖大拇指，嘴里和她话着家常。服务员说：“这人啊，谁都会遇上难事，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有一回俺那位跑运输，下大雪困在深山里，不是那里的人好心给他送被子送吃的，真不知道会咋样咧。从那以后我就体会到出门在外不容易，看到谁有个困难能伸手帮帮就伸手帮帮，在家我帮人，出门人帮我，全当替老公还人情。”
　　瘦男人把头埋在那碗面里吃得好香，仿佛多长时间没有吃过饭一样。老板娘和那服务员忙碌着，不时传来老板娘那爽朗的笑声。
　　夜深了，我们起了身，小饭店仍然生意盈门，昏黄的灯光下热气腾腾，那个年轻的服务员麻利地像只燕子出来进去，那脆生生甜丝丝的嗓音不断地在和顾客打着招呼。
　　我也不知道是否是喝了酒的缘故，嗓子眼热热的，心里也热热的，总想可着嗓子嚎一声。